巴黎市区外的部队进攻放缓时,巴黎室内的火并却在进一步升级。
甚至连巴黎警察局都已经被武装起来的游行群众给攻占了,巴黎的宪警部队们除了能死死的守住市政厅及其他相关地带外,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对巴黎的掌控——那条通往凡尔赛宫附近的铁道也已经落入了起义分子手里,巴黎的警察们彻底被切断了所有补给来源。
其实,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示威人群的进展是不应该有这么快的速度的,至少警察们的那条补给命脉不会如此之快的沦陷。
是在巴黎科学院附近的大规模火并加速了这一过程,五百全副武装且是军械的护卫队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投入了对警察们的作战,使得警察们的防线立刻崩塌破碎。
亨利副局长在与科学院的对战中惨遭杀害,负责科学院一带治安的警察们群龙无首,很快就丢失了防线和阵地,经过科学院附近的那条铁道也自然而然的失守了。
失去补给,四面楚歌,如果不出意外,两天之内,巴黎市就会彻底掌控在起义者手中。
这一切都看着拉菲特的眼里,富人区内的安保力量并不比科学院差,所以当巴黎燃起熊熊烈焰的时候,他们依旧能安静的坐在最顶层的阁楼,享受着最好的红酒或是咖啡,像是欣赏一处香榭丽大道上华美的舞台剧一样,悠然的看着这座艺术之都内四处弥漫的硝烟。
更何况,这些硝烟本就是他们这些银行家,或者说资本家怂恿点起来的。那些顽固的土地贵族实在是太过碍事,占着这么好的生产资料,却不知道如果最大化的利用,优质的劳动力和广阔的土地在他们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们就该去死。
拉菲特看着烟火,举起红酒杯,细细的品了一小口。
“拉菲特先生,您觉得警察们还可以坚持多久?”
坐在他身边的客人微笑的询问着他,从他身上烫平的精致西服来看,也许也是一位银行家。
“也许今天?谁知道呢。”
“这么说的话,您是已经下注了?”
“牌已经看过了,是很不错,再不下筹码就来不及了。”
“那么你打算下什么筹码?又换些什么东西呢?”
“我打算抛出一千五百万法郎,这就是我的筹码。”
这个巨大的数字让客人的握住红酒杯的手颤抖了一下,但是被他不留痕迹的隐藏了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一样。
“这还真是一个天文数字,您打算拿这笔钱获得什么?”
“足量的纯精水,粮食,医用棉纱,应急**……巴黎市面上能有的全部收购进来。除此以外,还有在大暴动里失去了主人的巴黎铸铁厂,南方铁矿公司,巴黎纺纱厂和巴黎蒸汽泵机制造公司,也全都是这笔筹码所能换取的利益。”
拉菲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厚,他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轻轻的摇晃着手里的高脚玻璃杯。
酒杯里的酒液像是流淌的血,散发着令人无法拒绝的馥郁之息。
“此外,银行也能因为这次巴黎的动荡名正言顺的处理掉大量坏账和烂账,巴黎的重建工作势必也能分配出大量的工作名额与工作岗位……赞美动乱,赞美蒸汽之灵。”
至于烂账与坏账之中会不会有无数辛勤一辈子的普通人失去一生的积蓄……谁知道?谁管他呢。
“……先生,您不担心重建的政府会阻止你的垄断与投机行为?”
“当然不,我从来不做单纯的经济投资。”
“您的意思是……?”
“在事先,我已经完成了必要的政治投资了,新政府会默许我的垄断,而我也仅仅只会将价格高于平时市场的十五个百分点而已。大家都有利可图,又都在大家的底线之中。”
“看样子……您似乎已经确定了这场乱局的胜者是谁了,您如此肯定这些暴民们会建立共和政府,并且您还能在其中捞到好处么?要知道,他们对我们的恨不比对贵族们的恨要轻。”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群暴民会建立共和国?”
“……?”
“简直是一个笑话,阴沟里的虫子也配眺望巴黎的星空?”
拉菲特不屑的看着远处暴动的人群,他们一批由一批的倒在军警的枪口下,又义无反顾的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为着他们卑微的诉求,为着他们渺小的梦。
像小丑。
一群又一群乌合之众组成的小丑。
拉菲特微笑着饮下杯中最后一滴醇香而猩红的酒液,就着远处的呐喊与哀嚎。
“他们也配建立国家和政府?多么浪费!他们就应该被丢到工厂里去给我们作工,在生产线里给我们创造财富和荣耀,然后在我们的可怜与施舍下怀着感恩的心吃一口残羹剩饭。”
“那您的政治投资对象是谁?”
“当然是伟大的皇帝陛下——请不要意外,并非现在的国王,而是皇帝陛下。法兰西人也许很善变,但是又很固执,我们的国家永远是从一个皇帝传到另一个皇帝手中,大革命是短暂出现过共和国,但是那只是一瞬,不足以撼动法兰西千年王国的传统。”
“所以您选择支持另一位有资格与血统的人登上法兰西的王座,是波旁王室的另一脉分支?还是路易家族?又或者是……啊,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您的选择么。”
在拉菲特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客人似乎得到了心中疑虑的答案,他还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身后的门却被直接推开了。
进来的人穿着黑色的长披,面容被宽帽檐遮住大半,长披上满是粘稠的鲜血,从血迹的新鲜度看 似乎是不久前才染上的一样。
“拉菲特先生,警察局局长已经因为监管不力,愧对国王与巴黎市民而自杀了。”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
拉菲特惋惜的摇摇头,身边的客人低着头品了一口红酒。
“既然局长先生已经死了,相比巴黎的动乱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变数了,现在一切就看凡尔赛的变化了——不过再怎么不大的变数也终究是变数,任何变数都有可能打开潘多拉的魔盒,所以,我想问问,另一位副局长,还有警察局的其他高级干部们 会不会也因为监管不力而产生愧疚感呢?也许他们也会自杀谢罪?”
“他们会的,拉菲特先生。”
黑衣人转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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